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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相随遥遥访彭城

《何处金屋可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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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相随遥遥访彭城

  楚元王刘交着,高祖之同母少弟业,字游。……汉封同姓,楚有令名。既灭韩信,王于彭城。
  ——《史记•楚元王世家第二十》
  和公孙弘分手后,陈娇跟随着李希夫妇一路南行,到达了楚国彭城。
  “现在的楚王名道,是文王礼之子,文王乃是元王交第三子。因为元王曾拜荀子门徒浮丘伯门下习《诗经》,所以楚国的《诗》学是我大汉最兴盛的。”张萃一面指点着路旁的风景,一面向身旁的陈娇介绍着她们即将抵达的城市。
  “元王交是谁?”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陈娇问了一下。
  张萃回头嫣然一笑,说道:“元王是高祖皇帝的幺弟,高祖皇帝诸兄弟中,唯有元王随高祖起兵,功劳最大。是同姓宗室中最早封王的。”
  “噢。”陈娇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没想到流氓皇帝刘邦还有一个这样的弟弟。
  “要说,我大汉宗室也唯有元王一脉最是人才济济。之前的上邳侯郢客、红懿侯富、沈犹侯岁、枣乐侯调都可以说得上是文武全才。就是现在的楚王道、红侯章、枣侯应也尚称贤明。”张萃如数家珍地将楚王一脉的宗室细细说出。
  “姐姐懂的真多。”陈娇对这些诸侯王倒是没什么兴趣,反正她也记不住这些复杂的人名。
  “呵呵,姐姐娘家和夫家皆是商家,高祖所分封的同姓王大都自成一国,其治下政令赋税都由其自定,我家的商铺既然在此,那么哪位王爷好哪位王爷不好,我们从赋税中就可以直接感觉到的。”张萃摇了摇头,向她解释道,“其实这些都是为了维持家计,不得不了解的。”
  “姐姐家的产业似乎很大呢。我们一路走来,到处都有负责招待的店铺。妹妹看了很是吃惊。”陈娇倒是说了一句心里话,由于高中历史课本说,中国古代封建王朝基本采用 “重农抑商”思想治国,所以她一直以为古代的商业是很不发达的。但是这一路所见,却颠覆了她一贯的看法。当然,这也许和如今正当盛世有关系吧。
  事实上,汉朝虽然很早就颁布了抑商的政令,例如汉高帝八年(公元前199年),令商人不得衣锦、绣、绮、縠、絺、纻、罽,操兵,乘骑马,开始抑制商人在社会中的地位。但是在汉初,这些政策的实施效力是大大地打了折扣的。终汉高祖一世,战乱一直没有停息,自然不可能对已经成为社会重要势力的商人真正动手。惠帝高后时期,因为天下初定,重又放宽对商人的法律,与民休息,然而商人子孙仍不许当官做吏。文帝时期,才又提出了重农的教导,但达不到效果。到了景帝时期,上郡以西常发生旱灾,又重新修订卖爵令,犯罪者也可以用钱财自赎,自此盐铁商家多出官吏。武帝时期,商人们的生活水平其实是在一般民众之上的,而且,也颇有社会地位,这由后来司马迁所写的《史记》中另设《货殖列传》就可以看出。
  “夫君说这些产业足以糊口即可,要说产业大,关中无盐氏和蜀中卓家才是值得称道的大商家呢。先帝时吴楚七国反,唯有无盐氏敢贷子钱于天家,后来得了什倍之利,富甲关中。还有卓家,卓家以铁山鼓铸,富至僮千人呢。”张萃对于陈娇的说法予以否认,听得陈娇不禁咋舌。
  原来汉朝的商人可以富成这样,李家的产业居然只是糊口即可。不过,无盐氏倒也真是挺有眼光的,那个蜀中卓家大概就是卓文君家吧,这位大才女现在应该已经嫁给了司马相如了吧。陈娇在心里暗暗想着。
  “啊,到了。”忽然张萃高兴地说,陈娇抬头一看,马车停在了一座普通的民宅前。张萃和陈娇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一如以往,张萃指挥着庄昕,也就是当日将陈娇从河中救上来的少年,将行李等一一放好,而陈娇则被置在一旁观看这一切。由于张萃无论如何也不肯让陈娇帮忙,还口口声声“妹妹是要用来好好疼爱的,姐姐好不容易找了个妹妹,怎么能让你做这些事呢”,所以两个月下来,陈娇已经很习惯自己无所事事的闲人身份了。
  其实,这种被人照顾的日子,对于陈娇来说还是挺新鲜的。因为父母都有工作,而她又没有姐妹兄弟,所以她从小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过日子。现在多了个凡是都要操心的好姐姐,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宠坏了。
  “庄昕,你一会儿去店里叫夫君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处理好一切,张萃对庄昕吩咐道。一般地来说,进城时候李希都会和她们分开,先到城中的店铺察看一番,晚上才会回来和她们一起用膳。她们则直接到了李家分布在各处的住宅里,或者是事先安排好的客栈里。
  如果说,陈娇最近两个月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的话,那就是她的“姐夫”李希总是对她爱理不理的。张萃在的时候,他基本无视她的存在,张萃不在的时候,如果他们俩遇上了,那么李希基本上是扭头就走。虽然陈娇一度想要抗议,可是想到自己吃人家的、用人家的,顿时觉得没有了立场。所以每每看到李希和张萃和乐融融、夫妻情深的样子时,她常常想,怎么这么温柔的男人会对一个“失忆”的孤女这么冷酷呢。不过,陈娇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自立的条件,所以就算明知道李希不喜欢她,也只能先腆着脸跟着这夫妻俩了。至少,这两个月的相处已经证明,他们夫妻都是正经人,对她似乎没有什么不良企图。
  “妹妹,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彭城不但是《诗》学中心,而且走南闯北的商贾也多,十分热闹的。”张萃看着坐在一旁无事可做的陈娇提议道。
  其实,两个月来,她们经过了很多地方,对于古代城市陈娇已经见识得够多了。她对于在外面闲逛已经没那么大的兴致了,但是现在那些女子闺房中的休闲生活,弹琴、扑蝶、绣花之类的,她又一个也不喜欢,所以就造成了她每天的无所事事,唯一的收获是靠在现代和妈妈学的厨艺,改善了李家的伙食,只是,在缺乏各种原料的情况下,这种改进也有限得很。而现在这个彭城估计会比之前看过的城镇繁华一些,可是再繁华能胜得过两千年后的大都会吗?虽然想要开口拒绝,可是,看到张萃热切的样子,她又开不了口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了。
  “那我们出去吧。听说,最近彭城正好有庙会,热闹得很呢。”张萃开心地拉着她出门。
  对于在大城市长大的陈娇来说,传统庙会还是很陌生的。很快地,她就被这种人来人往、热闹异常的场面迷住了。那些花样繁多的中国传统小吃,更是彻底俘虏了她的胃。她们两人都兴高采烈地看看这、看看那。两个女子结伴而行,本就非常引人注目,更何况还是两个漂亮过人的女子。不一会儿,她们就引来了一头恶狼。
  江都王太子刘建,这个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色鬼,由于江都王封地和楚国相近,所以他也从江都赶到了这里游玩。当他发现陈娇和张萃这两个一点也不输给他府中姬妾的大美人时,顿时起了歹念。
  “两位美人,这是打算去哪里啊。本公子陪你们一起吧。”刘建故作风流地走到陈娇身旁,满脸邪笑地看着她们。
  “你走开,我们不用你陪。”刘建的笑容恶心得陈娇直想呕吐。
  “嘿,大好风光,没有男子陪伴岂不寂寞?”刘建当然不可能就这么退下了。
  之后,无论陈娇她们怎么说,刘建就是挡着她们的去路不放。弄得张萃和陈娇都气愤非常。最后,陈娇终于受不了了,她一伸手就甩了刘建一巴掌。刘建不知道是身子虚,还是没有防备,竟然被扇得跌倒在地。刘建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这可是大大地削了他的面子,即使眼前的是个美女,他也顾不得了。狼狈地站了起来之后,他就指使着身边的侍卫说:“给我把这两个刁民拿下。”
  顿时,张萃和陈娇被团团围住。陈娇刚才一伸手就知道自己太鲁莽了,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现在看到自己两人被围住,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想怎么样?”看到情况不对的张萃忙开口,“这里可是楚王治下,你们如此目无法纪,难道不怕楚王惩戒吗?”
  “怕什么。本公子想要的人还没有要不到的。”刘建笑得很是嚣张,接着他对着自己的侍卫说道,“愣着干什么,快把她们抓起来。”
  “是,是。”侍卫们虽然有些不忍这样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落入刘建手中,但是想到自己的生死都掌握在刘建手中,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看着侍卫们将手伸向自己,陈娇认命地闭上双眼。但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她听到了身旁的张萃欣喜的叫声。抬眼一看,原来是李希站到了自己面前,抓住了侍卫的手。
  “你是什么人?给本太,公子滚开。”刘建看着忽然出现的李希大声喊道。
  “不知道拙荆和小妹如何得罪了这位公子?”李希一脚踢开刚才想要抓住陈娇的侍卫,将陈、张二人护在身后,皱着眉头问道。
  “哼,你身后那个青衫女子扇了本公子一巴掌。你说是怎么得罪我了?”刘建一脸鄙视地看着被踢到脚边的侍卫,很是不满地说道。在他看来,李希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对于被一脚踢飞的侍卫,他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噢,”看了看身后穿着青衫的陈娇,李希皱着眉想,果然是个大麻烦,“那么这位公子想怎么样呢?”
  “怎么样?”刘建嘿嘿地笑道,“她们两个现在马上跟本公子回府,本公子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这样啊。”李希仍然笑得很温和,让刘建以为他是个能够轻易胁迫的人。但是转瞬间,那种温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凛冽的杀气。
  陈娇只觉得自己身边刮起了一股风,风停的时候,原本包围着他们的侍卫都已纷纷倒下。而刘建更是被吓得瘫倒在地。
  “你的要求,在下是不能答应的。”李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仍然笑着。之后,他只是笑着看了看刘建发抖的双腿,揽过妻子和陈娇的肩膀,离开了。
  陈娇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姐夫居然是个高手。她本想好好地夸赞几句,但是,却发现李希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顿时被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
  “夫君,是我提议出来玩的。”知夫莫若妻,张萃扯了扯丈夫的衣裳,解释道。
  “你们……”李希看着生怕他迁怒的妻子和一脸惧怕的陈娇,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夫君,刚才那个人,你这样做没问题吗?”张萃略带忧心地问道,“我看他的穿着打扮,似乎身份不凡啊。”
  “这次,你还真是猜对了。”李希点了点张萃的鼻子,说,“他是江都王的太子。”
  “什么?”张萃和陈娇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不过,陈娇吃惊的是这种人渣居然也是皇家子弟,张萃却是因为想到江都王刘非的实力而吃惊。
  “这,江都王乃是先帝五子,是今上的异母兄长。而且在吴楚之乱中有大功,门下多豪客。我们这样得罪了他的儿子……”张萃马上由忧心转为震惊。
  “没事的。大不了将商铺撤离江都。”李希倒是很无所谓,“你放心,他现在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这次他私离江都到彭城,已经是违法。若让江都王知道,他首先就要遭罪。想来他也不敢经常离开江都,我们避开广陵郡就是了。”
  “那以后呢?”经过张萃这么一说,陈娇也有了危机意识。她注意到李希说了一个“现在”,忙问以后会怎么样。
  “以后?”李希笑了笑,“藩国势大,今上又非庸才,我看数年内朝廷势必会采取限制藩国的策略。江都乃是富庶之地,自然首当其冲。而刘建嘛,我倒是了解的。他不过是个无才无德的色中饿鬼,偏偏又不甘寂寞,如何当得起江都王的重任?江都国除而变成朝廷直属之地,想来不过是数年光景的事。”
  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人畜无害的男人,陈娇忽然觉得两个月前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李希绝对不会是个平凡的小商人,他的眼光精准得可怕。
  数日后。
  李希笑吟吟地走到正在和陈娇闲聊的妻子身旁,将手中的一小片帛书交给她看。
  “江都王非上书请伐匈奴,帝不许,以诸侯干政责之。”
  看完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张萃一脸惊喜:“江都王被今上斥责了?”
  “正是。”李希坐到妻子身边,拿了几块糕点放入嘴中,“这样,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江都王现在被这样斥责,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江都王府都会很安静的。”
  “的确如此。”张萃眉间的一抹忧色终于退去。
  好奇地看着李希夫妇,陈娇忍不住插嘴道:“那个江都王,怎么会上这种书啊?诸侯干政,可是皇家大忌呢。”
  张萃向陈娇解释道:“诸侯干政的确是皇家大忌。不过,如今藩国势大,而我大汉一贯都采用黄老学说,对子民百姓都是放任自然的。所以先皇和之前掌朝的窦太皇太后都厚待宗室,诸侯王们有时也是可以上书言事的。”
  “但是,姐姐之前已经说过藩国势大,如今他们如果还有干预国家大事的权力,那岂不是更加危险吗?”陈娇对这些政治上的事情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却记得像西汉这种实权诸侯王们一贯都是国家动乱的源头之一。
  “所以今上才会斥责江都王,因为此风不可长。”这回接口的是李希,接着他又要了摇头,“其实,江都王还是十分有才华的。只是他身为诸侯王注定不能为朝廷掌兵,吴楚之乱平定后,他就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如今,匈奴骚扰边界,他看出今上也有用兵匈奴之意才上书以求的。只是,对于今上而言,他不可能让一个诸侯王作为讨伐匈奴的主将。”
  李希的语气中满是为江都王刘非惋惜的意思,“江都王与今上交情尚可,才能也不错,如果今上只得中人之资,想来会同意他的上书。可惜啊,今上雄才伟略,不可能长久地容忍藩国挑战朝廷权威。所以,他注定是不可能做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的。”
  “夫君这话错了。如果今上不是如此雄才伟略,有怎么会想要对匈奴用兵呢?江都王既然生而姓刘,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张萃笑着纠正丈夫。
  看着这对夫妇如此侃侃而谈,在一旁的陈娇除了极度震惊之外,就是对这种古代的王朝皇家之间的权力倾轧造成的奇怪悖论感到一阵荒谬。
  “妹妹,怎么了?”张萃看着一脸震惊的陈娇,含笑问道。
  “姐姐,姐夫,你们……”陈娇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让妹妹见笑了。我们夫妇有时候也会关心下朝廷局势,不过都是为了自家生计罢了。”张萃掩口而笑,“都是些纸上谈兵,妹妹听过就忘了吧。”
  “不、不、不,姐姐、姐夫目光如炬,小妹甘拜下风。”陈娇急忙摆手,但心中对这对夫妇的好奇已经升到了最高点。这对夫妇,男才女貌,待人接物皆给人以春风化雨的感觉,如此光风霁月的一对璧人,如果真像他们自己说的,只是一介商贾小民,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这样,你总算少了件忧心的事,我们好好准备准备,过几日就回东阳吧。”李希看眼前似乎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夫君。”张萃娇羞地对着李希说道,“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哦?是什么?”
  张萃没有回答,只是将李希的手拉了过来,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难道……”李希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有了。”张萃点了点头,肯定了李希的猜测。
  “真的?太好了!”李希的表情已经转为狂喜,他立刻抱起张萃,带着她转了一圈。
  “慢点,慢点,小心孩子。”张萃推着李希,接着横了他一眼,“给妹妹看笑话呢。”
  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的陈娇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立刻就走到张萃身旁,说道:“恭喜姐姐,姐夫!”
  “谢谢妹妹!”陈娇想李希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之好,不然也不会对着她还笑吟吟的。
  “萃萃,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能急着赶路了。”李希忽然想到,“我得去安排一下,在你生下孩子之前,我们就在彭城暂住吧。省得路上劳碌奔波。”
  “我也是这个意思。”张萃点了点头。
  “不过……”李希像是想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忽然顿了一下。
  “夫君,是不是在想,以后几个月找谁来代替我?”张萃善解人意地说出了李希心中的为难。
  “这也没什么。几个月的时间,我多做些也是可以的。”李希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夫君。”张萃横了李希一眼,嘟着嘴巴说,“你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不要每次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下,要和家人商量的嘛。我生下孩子后还要调养身体什么的,这前前后后总要一年时间。一年时间,你一个人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揽下,身体怎么受得了?”
  “这……”李希被妻子看穿了心思,很是尴尬,“但是,你有孕在身,陈叔又在家里,哪里还有什么家人可以帮我啊?”
  “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张萃努了努嘴,“这人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经她这么一说,李希把眼光投到了站在一旁的陈娇身上。
  “就是妹妹啊。”张萃走到陈娇身边,“我看妹妹在府中也是无事,想到店铺里做点事情,解解闷,夫君你又有一个帮手。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什么?”李希奇怪地看着陈娇,他没想到妻子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而陈娇却只能报以干笑,她没想到自己平日的心思居然会被张萃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在古代待了两个多月之后,最初的怅然已经过去,现在留下的只是直面生活的无奈。心中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她就开始觉得日子很是无聊,几日来整个人都躁动不安的。毕竟,要在古代找到电脑、电视等她平时惯用的解闷工具是不可能的,那么也只能用“事业”来填补空虚了。她才想到这个方法,打算过几天,考虑好措辞再向张萃提及的,但是却被张萃先看穿了她的想法。
  “这几日倒是我疏忽了。”张萃鼓励似地对着陈娇点点头,“像我这样想到要闲下来的日子,都觉得很是无聊呢。更何况妹妹,这两个月还被我这姐姐禁止做这、禁止做那的。好妹妹,你会答应姐姐的吧。”
  “嗯。”陈娇急忙点了点头,她哪里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那怎么行?”看到这两个女人就要把事情说定了,李希大声反对。但是,看着爱妻的神情,他马上又软了下去,讪讪地说:“我是说,那太辛苦了。而且,她从来没有接触过。”
  “我不怕累的。”被两个月的闲人日子弄怕了的陈娇立刻出声。
  “妹妹聪明过人,我教教她,她自然会了。”张萃也马上附和。
  结果在二比一的情况,就决定陈娇明天开始到李家店铺做事。

  第六章•小荷才露尖尖顶

  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年十岁则诵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夫子遗风,乡射邹峄;厄困蕃、薛、彭城,过梁、楚以归。
  ——《汉书•司马迁传第三十二》
  汉初实行的历法乃是秦代流传下来的,将年节定在后来阴历十月,一直到汉武帝时期开始实行太初历,年节才变为阴历正月。在这个时代年节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民间有极其隆重的庆祝典礼,都是一些从前陈娇从未见过的庆祝方式。每每外面传来锣鼓声响时,她的心就被勾到了门外。每次,张萃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只是无奈地笑笑,指了指外面说道:“想出去就出去,不用这么痛苦地坐在这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陈娇笑嘻嘻地拎起裙子往外走。
  “把裙子放下,太不成样子了。庄昕,你把她盯牢了!”这个时候,张萃的声音就会老远老远地从后面响起。
  这一天,也不例外。陈娇听说今天在城里有一个很大的庙会,心就飞到外面去了。其实,陈娇原本也不是那么贪玩的人,只是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对于百无聊赖的她来说还是相当新鲜和具诱惑力的。
  当然,还是庄昕作陪,陈娇穿上一袭朱红罗曲裾长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
  “小姐,小姐,你等一下。”庄昕在后面急急忙忙地追着。
  “姑娘,我这的胭脂水粉很不错啊!”
  “姑娘,买我这里的头饰吧,很漂亮的。”
  小贩们满是乡音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陈娇在这个铺子里停停,那个铺子里看看,很快庄昕手上的物品就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心中叫苦,我就说不能让二小姐出门嘛,二小姐这样什么都买,害我每次都得雇辆马车才回得了家。
  “你这个小偷!”
  “我不是小偷!”
  “你就是!”
  “我不是!”
  “我明明看到了,就是你!”
  “不是我,你血口喷人!”
  被以上没营养的对话吸引住的陈娇,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到了最中央。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的书生和一位满脸横肉的屠夫。书生的衣服被屠夫死死拽住,脸涨得通红。
  “怎么回事啊?”陈娇奇怪地问身旁的路人甲。
  “好像是那个书生偷了屠夫的什么东西。”路人甲为她解释,大概看热闹和碎嘴是中国人的天性吧,很快地陈娇就从周围好事的路人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这位书生到彭城已经数日,一直在彭城里里外外地跑着,到处找人问老故事。昨天,听这个屠夫说了一个楚元王的故事,当时屠夫还夸口说,自己珍藏着当年元王殿下为他祖父代写的一份家书。
  “我昨天刚和你说过,元王殿下当年给我爷爷写的一份家书,今天它就不见了。一定是你这个贼子晚上偷的。”屠夫忿忿不平地说,“各位,你们给我评评理,到底是不是他偷的。”
  “一定是他偷的。”
  “不会吧,看他斯斯文文的。”
  “那也不一定,人不可貌相啊!”
  各种各样的议论嗡嗡作响,陈娇看着站在场中十分惶急的书生不禁觉得他很是可怜。接着,她又忽然听到屠夫的一声惊叫,“你们看,你们看,就是这个,刚刚从他怀里掉出来的。”
  陈娇抬眼一看,果然看到地上有一片竹简,屠夫大惊小怪地拾起它,指着脸更红了的书生,得意洋洋。陈娇有些奇怪,心道,难道他真的是个小偷。
  “小姐,那个屠夫诬陷他。”庄昕不知何时到了陈娇的身边,偷偷在她耳边说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诧异地看着庄昕。
  “他趁着大家刚才在讨论的时候,从怀中拿出偷塞到书生怀里的。不过因为手法巧妙,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庄昕将自己刚才所见告诉陈娇。
  “我看你也是个斯文人,说不定只是一时贪心,如果我把你扭到官府,也是毁了你的前途。这样吧,你赔给我一串三铢钱,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屠夫此时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嘴脸。
  什么啊!听完这句陈娇心里就叫开了,根本就是诈骗嘛。
  “你,你……”书生似乎很是气愤,但是,却限于身份,骂不出什么。
  “好了,好了,就这样。便宜你了!”屠夫说完,便将左手伸出,摆明了要钱。
  “等一下!”陈娇仗着自己有庄昕这位保镖,便大胆地上前去阻拦。
  “干什么?”屠夫看到陈娇先是为她的容貌愣了一愣,稍后才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回问。
  “我觉得这位公子没有偷你的东西 ,所以想说几句公道话。”陈娇向那位书生点了点头,看到他立时很是激动。终于有人出来为我证明清白了。
  陈娇慢吞吞地拾起地上的竹简,对着屠夫说,“这家书是元王殿下为你的祖父写的?”
  “不错!”
  “不知道你的祖父是什么人啊?有这种荣幸让元王为他亲笔写家书?”
  “元王殿下亲切过人,我祖父当年是他的亲兵,他怜惜我祖父远离家乡数年,所以为他写了一份家书。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屠夫仿佛是背书一般将这段台词背出,想来是练习过数遍了。
  “是吗?那你认识字?”
  “不,不认识。”屠夫警觉道。
  “那你怎么一看到这个,就知道是你家的家书啊?”陈娇故作奇怪地看着他,“他一个书生带着一片竹简很正常啊,你是怎么断定这就是你家的家书的啊?”
  “这个,我别的字不认识,家书里的几个字我认识。”屠夫的额头开始流汗。
  “哦。”陈娇将竹简在他面前摊开,问道,“来,你告诉我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陈娇从右边指下来,“你念,你念。”
  “吾妻亲启,吾现为元王亲兵,元王待下甚好,毋忧。喜于南阳寄。交代笔。”
  “哈哈!”那位原本默默无言的书生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屠夫满脸恼怒。
  “你根本不认识这上面的字,我把竹简拿反了,你还照念不误,当然好笑了!”陈娇也是一脸讥笑。
  “什么?”
  “你不认识字,却能认出这就是你家的家书,你是怎么办到的?是不是这上面有什么特殊标记啊?”
  “对,对,是有个标记。”屠夫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是什么样的标记啊?”
  “是……是……”
  “还是我来帮你说吧。这家书根本就不是这位公子偷的。或者你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元王写的家书。一切都是你诬陷这位公子,想要从他这里敲诈钱财。”
  “你胡说,小娃娃,你再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屠夫顿时凶性大发。
  “你敢碰我家小姐一根寒毛,你就死定了。”在他将自己的威胁付诸行动之前,庄昕已经一手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官府里一定有元王殿下亲卫的记载。如果现在把你扭送官府,一定可以查出你的祖父到底是不是元王亲卫吧?要是让楚王爷知道你在外面造谣生事,诋毁他家先王的名声,他一定不会放过你吧?”陈娇甜甜地对着他笑了笑,看着屠夫变得灰白的脸,说道,“不过呢,这位大哥,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呢,当作没看到这事,你呢,也别再找这位公子的麻烦了。如何啊?”
  “好!好!”屠夫哪里还能说个不字。
  看着屠夫落荒而逃,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那位刚才被冤枉的书生走到陈娇身边,拱手谢道,“多谢姑娘相救。”
  “小事一桩。不用多礼。”陈娇不怎么在意地挥了挥手,对着庄昕说,“今天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姑娘,等等。在下司马迁,请问姑娘芳名?”司马迁在她身后连声呼叫。
  “司马迁!”
  “司马迁!”
  “司马迁!”
  这个名字在陈娇的耳朵中形成了三重回音。她以让庄昕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过身,冲到司马迁身边,对着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一遍。
  “你叫司马迁?今年几岁?”陈娇怀疑地看着他,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只有十几岁的小男孩,怎么看都不像那个伟人司马迁。他太孩子气了,甚至还没有一点男人的感觉。
  “在下就是司马迁。虚龄十六。”司马迁恭敬有礼地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陈娇奇怪地想,记得文学史上说,司马迁是二十岁时才开始从长安出发,游历四方的。
  “家父来此拜访楚王殿下,迁随父亲至此。”虽然觉得陈娇的问题很奇怪,但是出于对恩人的感谢,他一丝不苟地回答,毫不隐瞒。
  “我说呢。”陈娇小声地嘟囔。来到彭城这么久,她已经完全见识到了楚国学风之盛,很多文人雅士都会来拜访楚王道,切磋学问。可以说楚王是诸侯王中仅次于于淮南王的博学多才之人。司马迁的父亲来此拜访他,倒也不奇怪。
  “姑娘,请问姑娘芳名?”司马迁再一次询问道。
  “啊!”陈娇心道,怎么能告诉你,你家可是当官的,万一被汉武帝知道了,我也就不用玩了。于是,她笑了笑,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公子不必执着于此啦!”
  说完,一溜烟拉着庄昕就跑,在几个小巷间穿行,努力地想甩掉司马迁这个跟屁虫。在就她跑进一个小弄堂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了,她一回头发现是李希。
  “姐,姐夫。”
  “你在跑什么?”李希皱眉问道。
  “姑娘,别走啊,姑娘。”这时,一个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来。
  “公子,小姐在躲那个儒生。”庄昕代答道。
  “儒生?”
  “他是太史公司马谈的儿子,姐夫,快走吧。他要追来了。”陈娇急切地说。
  “走吧。”李希瞥了司马迁的身影一眼,揽住陈娇的腰飞身上了一边的屋顶上,庄昕自然立刻跟上。三人在上面看着如无头苍蝇的司马迁四处找寻。
  “回家吧。”看到司马迁离去后,李希淡淡地说道。
  “哦。”陈娇自然不敢反对,立刻乖乖地跟着回去了,但是心里却十分苦恼,她想,如果李希的态度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干脆过两天她识相点,主动告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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